
我一直被那些大於我的事物吸引,跟隨那些神秘而不可知的力量一起震動。為了承接自己和世界的相遇,有時我寫詩,有時我跳舞踏。詩和舞踏的核心是相通的,都是讓「我」這個屬於人的意識消失,讓我所共振的世界誕生。
最初,我在台灣看見日本舞踏表演。舞者塗白的身體在扭曲、激烈、痙攣的動作中,那漩渦狀的白色細絲會從他們的身上剝落下來,於是他們像穿越一團雲霧,緩慢地變成「他者」。
我這十年間去了兩次日本,跟舞踏創始者大野一雄的兒子學習舞踏,並參與日本舞踏家來台灣開設的舞踏工作坊,學習讓身體成為一個空的容器,去盛裝各種生命,去成為一朵花、一團爛泥、一陣風、一座廢墟……。我以為我緊緊追著舞踏,是為了脫去人形,成為他者。
從日本回到台灣之後,我開始在各地進行舞踏表演,讓身體不再擔負思想的意涵,而是純粹再現生命的流動過程。除了進行舞踏演出,我也舉辦舞踏工作坊,引導每一個人敞開感官覺知,透過身體的變形,去鬆脫意識的殼,照著事物本來的樣子去成為它們。
這十年的舞踏摸索讓我發現,舞踏的反對美、反對音樂、反對芭蕾、反對限制自然身體的舞蹈技巧、反對將身體當作表現工具、反對任何批判式的詮釋,這些舞踏精神的「反」其實呼應著我的存在的自然趨向,那是我對系統化的任何體制(包含我的感受和思考方式所形成的框架)的抗拒。我對詩、野性、未知、神秘有一種渴,渴望像孩子一樣去那些未被命名的地方遊戲、碰撞、無差別地愛上一切。與其說我渴望創造,不如說我渴望被未知、被大於我的物事所移動和創造一個我、另一個我、無數個我。
舞踏帶我忘我,去到一個不用再脫殼、不用再費力成為什麼的狂喜狀態。狂喜ecstasy的字源是「站出來」,不再受限於主客體的分裂關係,敏銳清澈地引發深層的知覺,我能直觀地融合外象與自我,不分彼此地共享一座身體,充滿力量地用我活成世界。於是我懂得了魯米的詩──
注意看那些
在窗戶光線裡移動的塵屑
它們的舞蹈就是我們的舞蹈
【演出與策展紀錄】
2025 策劃「生命沿線而生――詩 ╳ 身體工作坊」,台北市立美術館
2024 策劃「Stepping into uncertainty――跨界藝術工作坊」,高雄內惟藝術中心
2023 發表舞踏作品《死生前來》,法國La Porte Peinte藝術中心
2023 發表舞踏作品《Mother》,紐約Dia Beacon當代美術館
2022 策劃「Must die of something――跨界藝術工作坊」,高雄文學館
2021 策劃「白駒,紅到膝部――舞踏工作坊」,花蓮東華大學
2020 策劃「Between light and nowhere――舞踏工作坊」,台南成功大學
2018 發表舞踏作品《陷落的藍》,美國聖塔菲藝術學院
2016 發表舞踏作品《無的空間》,日本鎌倉円覺寺
2016 發表舞踏作品《沒有名字的世界:用身體寫詩》,台北市立美術館
2016 發表《沒有名字的世界――聲音實驗與舞踏即興》,高雄鳳山海軍無線電信所
2015 策劃「Everywhere At Once――舞踏工作坊」,台北寶藏巖國際藝術村
2013 策劃「交換愛人的肋骨――詩歌跨界展演」,台北竹圍工作室
2011 發表舞踏作品《末日甦醒》,日本橫濱上星川隧道
